“恩。”
心情愉悦的点了点头,皇甫少衡伸手接过字条。
待得展开字条,看清上面所写内容,原本风和日丽的清朗俊容,立即风云色变,乌云笼罩。
低吼一声,皇甫少衡合拢手掌,将字条揉了个粉碎,扬手丢在空中,吓得送字条的小厮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“备笔墨。”
“是。”
小厮诺诺答应一声,快步离开,眨眼工夫,手里便拿了笔墨回来,小心放在了石桌上。
皇甫少衡铁青着一张清隽容颜,奋笔疾书,将心中决定,悉数写在了纸上,然后卷成卷,递给小厮,让信鸽送出……
“冰封的泪,如流星陨落,跌碎了谁的思念……”
清润悦耳的歌声,伴随着缠绵忧伤的琴曲,缓缓流淌于听雨轩的每个角落。
白衣胜雪的安若凤,臻首微垂,小嘴轻启,轻弹浅唱间,双眸泛着泪光点点。
以往,每当她彷徨迷茫时,莫寒都会耐心的聆听她的心声,最后给出中肯的建议,令她茅塞顿开,走出困境。
而今,天人永隔,她除了以琴声倾诉外,再也不可能得到莫寒的真知灼见了。
“呜……”
一道醇厚绵软的箫声蓦然响起,却并不突兀,合着琴声此起彼伏,恰到好处。
安若凤的心猛地一震,却并未停止抚琴。
待得一曲终了,才起身,朝着箫声传来的方向,试探性的唤道:
“莫寒,是你吗?”
虽然寂静无声,但安若凤肯定,不远处,确实有人存在。
“我知道,我知道,一定是你,对不对?你肯定听出了我琴曲中的彷徨,所以回来替我解惑了,是不是?”
不敢走近细探,生怕会惊走那隐藏与暗处的身影,语声却是不可遏止的颤抖与激动。
“哎!”
一声重重的叹息,透出无尽的无奈与苦涩,却终究没了其他言语。
“莫寒,你说,我腹中的胎儿,到底是该留,还是该打去?你能告诉我吗?”
生怕若不快些说出心中苦闷,莫寒就会丢下自己而转身离开的安若凤,失了往日的冷静与沉着,急道。
闻得安若凤有了身孕的夜子璃,如遭雷击,身子猛地一震,思绪顿时乱作一团。
“说实话,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,但是流云告诉我,要是打了他,我便终身无子嗣了。”
惨白着一张小脸,安若凤依旧自说自话道,眼中是满满的挣扎与纠结。
夜子璃心中清楚,安若凤其实是很喜欢小孩子的。
记得,当年春暖花开,桃林同游之时。
她曾说,想过陶渊明诗中描写的那般生活。
“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。问君何能尔,心远地自偏。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。”
篱笆院内,满园孩子嬉戏,他和她对弈品茗,享受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。
若是她终身不能受孕,那她想要享受天伦之乐的美梦,终究会落空。
莫寒啊!莫寒,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,而让若凤遗憾终身。
心中主意一定,夜子璃正与出言要安若凤留下腹中胎儿,忽听得有脚步声自听雨轩外传来,忙旋身离去。
见暗处异动之后,便没了声响,安若凤的心瞬间被失落与悲伤所吞噬。
“别走,别走……”
刚踏入听雨轩的赵烨,见安若凤神色凄惶,像是着了魔般,朝着寂静的暗处无助呼唤,心猛地一窒,一个箭步冲了上去,自身后将安若凤越发消瘦的身子紧紧抱住。
“若凤,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
醇厚的嗓音,带着发自内心的关怀。
赵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心疼安若凤,或许,此刻的她,真的很像几年前的自己。
那种彷徨寂寥之感,轻易便令他萌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。
背靠着赵烨厚实的胸膛,安若凤并没有挣扎,迷离的双眸却已然清明如水。
“没什么,只是刚才一只鸟儿受伤,我想帮它,它却飞了。”
闻得安若凤的解释,怒气瞬间爬上赵烨漆黑深邃的双眸。
他真心实意的关心她,她却故意隐瞒,当真可恶。
“只不过是只鸟儿罢了,飞就飞了,不必再担忧了。”
“恩。将军深夜到此,不知所谓何事?”
“雕虫小技,真怕辱了将军之耳。”
“若凤实在太谦虚了。恐怕整个京城,也无能能胜过你的琴艺。”
此话并非虚假的恭维,而是出自真心。
安若凤的琴艺,确实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,不但能奏出了曲之美妙,更奏出了曲之意境。
令人闻之,便心生苍凉寂寞之感。
想他赵烨,自问将情感掩藏的极好,但是今夜听了她所弹之曲,也不由的心酸不已。
“多谢将军称赞。若是将军不嫌弃的话,若凤可再弹一曲。”
自然而然、不着痕迹的自赵烨怀里抽身,安若凤巧笑嫣然道。
常言道,千金易得,知音难觅。
即便赵烨是她的仇人,但她此刻,也想暂且抛开仇恨,尽情弹奏一曲。
一是为了抒发心中郁闷,二则是想进一步窥视赵烨的内心。
刚才,赵烨抱住她时,那种自其身上流露出来的深深孤寂与悲伤,并不像是装的。
“好。”
朗声答应之后,暂时抛却内心各色思量,赵烨随意挑了处地方坐下,收起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气势,表情认真,俨然一副听众之姿。
素手调了调琴弦,酝酿片刻,安若凤便低眉垂眸,檀口轻启,弹唱道:
“细雨飘,清风摇,凭藉痴心般情长浩雪落,黄河浊,任由他绝情心伤……”
“又想起,你的脸,寻寻觅觅,相逢在梦里时时刻刻,看到你的眼眸里,缱绻万千今生缘,来世再续,情何物,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,不羡鸳鸯不羡仙……”
“寻寻觅觅,相逢在梦里今生缘,来世续不羡鸳鸯不羡仙不羡鸳鸯不羡仙。”
反复低吟唱词,苦涩溢满赵烨的胸腔。
那种痛彻心扉之感,仿若久旱逢甘霖的野草般,复活之后,疯狂滋长,很快便如密密麻麻的针网,将他自认为刚强的心,戳的千疮百孔,就连呼吸,都是痛的。
为了宣泄内心痛楚,赵烨自地上捡了根枯枝,忽地站起,手捏剑诀,身法灵敏的舞了起来。
枯枝过处,枝叶凋零片片花瓣,随着劲风,于月下满天飘飞。
刚猛凌厉的剑法,柔软哀婉的琴声,搭配的天衣无缝,恰到好处的诠释了情爱来时的气势汹汹,与离去后,那无尽的落寞与苍凉。
曲罢,剑停,院内,已然满目疮痍。
安若凤伸手拂去落在秀肩上的残花,正欲起身,却听赵烨意犹未尽道:
“好曲。若是若凤方便的话,可否再弹唱一曲?”
过去,赵烨都是将悲苦强压在心头,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酣畅淋漓的发泄过。
而今,无所顾虑的发泄一番,感觉心头轻松不少,却依旧觉得有些余毒未清。
原本是想勾起赵烨伤心之事,好让他心生痛苦的安若凤,万没料到,赵烨听罢曲后,不但眼中浮现畅快之感,精神更是好了数倍。
心中暗自讶异同时,嘴上则依旧顺从道:
“蒙将军不弃,若凤就再弹一曲。”
“可有酒乎?”
酒能助兴,赵烨想借着酒兴,让自己彻底敞开心扉,将积压多年的痛苦,悉数释放出来。
“有,将军请稍等。”
不问缘由,安若凤答应一声,便离了琴架,快步往室内走。
片刻工夫,手中便拿了两坛美酒,笑吟吟的步出房门。
哼!她正愁没办法从赵烨口中得知一些她想知道之事,想不到他自己倒送上门来了。
常言道,酒后吐真言。今晚,便将其灌醉。
赵烨伸手接过安若凤手中的两坛酒,将其中一坛置于身旁,扬手拍开另一坛酒的封泥。
一股醉人酒香,瞬间飘浮于空气中。
“好酒!”
豪气干云的大赞一声之后,眼神似水,诚邀安若凤道:“若凤,可否陪我喝上一口?”
“呵呵!将军,这酒你还没喝,便醉了?”
“哦!何处此言?”
挑了挑俊挺的剑眉,看着安若凤娇俏带笑的模样,听着她略带调侃却吴侬软语的嗓音,赵烨不免有些心荡神摇。
“我若醉了,便曲不成曲,调不成调了,又怎能弹琴娱兴呢?”
“一口而已,不会醉的。”
言罢,赵烨便要拉安若凤的袖摆,想让她坐下,陪自己喝酒。
灵巧的避过赵烨的大手,安若凤浅笑着解释道:“我沾酒即醉,相公若是执意要我喝,难道想形单影只、对月自饮不成?”
自古温柔乡,便是英雄冢。
即便赵烨平日里再怎么冷静沉着、睿智刚烈。
在今夜这等良辰美景、酒香弥漫的氛围下,也终究化作了绕指柔。
不再勉强安若凤喝酒,任由其走到瑶琴前坐下。
待得琴声响起,赵烨便昂头喝酒。
素手轻弹流连于琴弦上的安若凤,望着月下喝酒的赵烨,心不自觉的漏跳了一拍。
不得不承认,今夜的赵烨,是与平日里大不相同的。
今夜的他,浑身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诱惑。
这种诱惑,让她突然想到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这一诗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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